「前世」可能是國軍外省老兵？日本防衛專家迷上研究兩蔣的「反攻大陸」

又到了一年一度「雙十國慶」的日子，而自1949年以來，台灣海峽將「中國」一分為二，兩岸雙方的政府也曾各自以「統一中國」為目標，並持續軍事對峙、甚至爆發過武裝衝突。而這段獨特的歷史，竟然引起了一位精通中文、曾任日本自衛隊軍官、現為日本防衛專家的高度興趣，甚至在台灣和日本出版了相關的研究著作。

也許是有著同為「當兵」的經歷，又戲稱自起前世，可能就是來自四川省的國軍外省老兵，才讓作者這本「反攻大陸與臺灣──中華民國統一的構想與挫折」，透過獨特的角度、掌握了近年解密的檔案資料及最新公開的「兩蔣日記」，來一窺兩岸之間的複雜關係，並從日本的角度，來思考「反攻大陸」的歷史與意義。

迷上「反攻大陸」的歷史

8月才在台灣出版中文版，日本防衛研究所（NIDS）區域研究部中國研究室研究員五十嵐隆幸告訴《風傳媒》，20年前他剛開始學中文的時候，正值中國大陸官方通過了《反分裂國家法》。但在日本，「那時日本主要關心朝鮮半島，對中國的關心並不多」。而幾項巧妙的機緣，讓五十嵐隆幸意外投入了有關「反攻大陸」的研究。

五十嵐隆幸説，最早引起他注意的、也讓他對台灣感到最震驚，是國軍居然存在「政戰制度」，「我心裡疑問，為什麼民主國家的軍隊，會有共產國家軍隊才有的政治工作制度？於是我開始研究它的歷史」。

後來更讓他意外的是，當他在研究為什麼國軍有政戰制度、以及台灣的歷史時，他發現，原來台灣過去也喊出「中國統一」，就是所謂的「反攻大陸」。「我很好奇，為什麼這麼小小的台灣，會想要去統一中國？這個新鮮的角度，引起了我的興趣」。

而在當時，日本學界對於台灣的這段歷史，研究並不多。根據他的研究，日本的台灣研究專家、早稻田大學台灣研究所前所長若林正丈，曾經提過。但若林正丈早先的研究認為，「反攻大陸」的任務在1960年代「自然地消失了」，這更引起了他的注目。

他認為，應該是由於它自身的從軍經驗，讓他對這段歷史頗感興趣。但日本自衛隊軍官出身的他認為，「軍隊的任務不可能沒有命令就自然消失。所以我想查清楚，『反攻大陸』的任務到底是什麼時候被解除的，於是就開始了這個研究。」

前世可能是國軍老兵？

而說到他對中華文化和歷史的興趣，五十嵐隆幸認為，似乎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我是神奈川縣橫須賀市人，從小就常去橫濱的中華街玩，所以很早就接觸並習慣中國文化」。此外，由於橫須賀有美國和日本的海軍基地，所以身邊也很容易就接觸到美國文化，「台灣把我在日本熟悉的日本文化、美國文化和中國文化融合在一起，所以我覺得特別有親切感」。

五十嵐隆幸也分享了他的一個「獨特經驗」，這也是他戲稱自己可能是國軍外省老兵「轉世」的神秘經驗，「12年前我第一次去四川成都，我在成都市中心的十字路口站著時，我感覺自己好像以前來過這裡」。

隨後的第二年，當他去完四川、第一次去到大溪拜謁「兩蔣陵寢」後，在回到日本前的一個多星期裡，他一直感覺到頭痛、肩膀痠，全身沒力，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一樣，感覺很奇怪，「有時候我想，也許我的前世是跟著國民從四川到台灣的成都人。也許那種想回到中國大陸的鄉愁，就是我寫（《反攻大陸與臺灣──中華民國統一的構想與挫折》）這本書的動力」。

日本也應該認真研究藍營

五十嵐隆幸指出，不只是在日本，目前在國際上研究台灣的學者，大致可以分成兩個世代：也就是西元2000年以前就開始研究台灣的學者，和西元2000年以後才開始研究台灣的學者，而他就是屬於後者。

在他來看，前一個世代的台灣專家，是被台灣的民主化吸引，關心民主化的過程和運動，對於獨裁體制比較批判。但後一個世代則覺得，民主化後的台灣，是理所當然的，而「獨裁只是過去的歷史。」。不過，目前國際上的對台灣做研究的學者，又出現了新的世代，但這些人很可能只知道前總統蔡英文執政以後的台灣，他認為，「其實這很麻煩」。

而對於日本學界對台灣的看法，五十嵐隆幸解釋，因為近年來在國際上，各界對蔡英文的印象很好，所以他們有「民進就是正義，國民就是壞」的固定想法，「他們不知道國民在地方政治很厲害，所以無法理解為什麼國民能在『大罷免』中會勝利。他們覺得民進贏才算是民主，但這正好說明，他們其實不是真的理解民主」。

五十嵐隆幸認為，對台灣真正熟悉的日本專家和政治人物，絕對不會迴避國民，因為他們深知交流的重要性。然而，近年自從「台灣有事」這個說法流行之後，那些其實並不熟悉台灣、卻開始主張台灣很重要的日本專家和政治人物，往往把「親中」這個標籤，貼在國民的身上，這就成了他們與台灣藍營交流時的一大「障礙」。

未來的世界要如何去走

在美國總統川普再度執政的時代，包含台日關係、台美關係，甚至是美日關係本身，都陷入了新的挑戰。對此，五十嵐隆幸解讀，「對於川普幾乎每天都改變說法，日本政府、日本媒體和國民都會很快反應，想要跟著改變做法」。但他的台灣朋友告訴他，其實不用在意川普每天變來變去的話，因為川普發言的核心立場並沒有太大改變，而他目前認為「的確是如此」。

五十嵐隆幸解釋，日本東京大學教授松田康博、以及國立清華大學榮譽講座教授小笠原欣幸，都提出過一個論點，也就是形容台灣人有一種「偉大的鈍感力」。但相比之下，日本人常常太在意一些小事，「而台灣人能在國際社會的風浪中生存下來，在越來越縮小的國際空間裡活下去，這一點有很多值得我們（日本人）學習的地方」。

而對於未來的國際局勢發展，五十嵐隆幸認為，如果大家可以一直忍耐到川普政權「結束」，那未來的國際秩序，也許並不會有太大改變。但目前的國際秩序出現動搖，「這一點確實是事實」。

他說，「我在川普2.0的時代特別關注的，就是圍繞「國家領土」的國際秩序」。此外，「如果川普承認烏克蘭的分裂割讓，他也可能會接受中國併吞台灣。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因為從巴勒斯坦的問題就可以看到，中國和中東各國一直保持良好關係，對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兩邊都有很深的管道，中國也承認巴勒斯坦是國家。

而有關兩岸關係的未來，他研判，也許國際社會有一天會出現承認「兩個中國」的趨勢，也就是承認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這「兩個中國」。他還説，「這可能聽起來像是開玩笑，但最近我常跟台灣朋友說，你們要去『反攻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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