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宏基觀點》戰爭靭性不是粉飾太平 期盼說真話對抗麻痺的「小橘書」

[Newtalk新聞] 社民台北市議員苗博雅在11月26日的直播節目中，針對現代戰爭型態發表看法。她以烏克蘭戰爭為例，指出戰爭並非全面動員所有人上戰場，部分地區仍可維持正常生活，例如民眾上班、孩子上學。她進一步推論，若中國攻擊金門或馬祖，台灣本島可能繼續正常運作，多數民眾維持基本作息。此言論引發爭議，被批評為過度樂觀，甚至忽略戰爭的全面影響。隨後，作家朱宥勳於12月9日回應，舉歷史例子反駁批評者：中日戰爭期間，西南聯大持續上課；同一時期，日本殖民下的台灣並未全面停班停課；國共內戰時，台灣大學（台大）也照常運作，甚至國民特務活動未停。他質疑批評苗博雅者的歷史認知，暗示戰爭不必然導致全國停擺。

兩人論點看似合理，試圖強調社會在戰時的「靭性」（resilience），即維持日常運作的能力，以減低恐慌並鼓勵備戰。但仔細檢視，這些論述存在明顯的時空誤謬：它們忽略了戰爭情境的時代背景、地理規模、科技水平與社會結構差異。更重要的是，苗朱忽略戰爭充滿不確定性，本質上是民眾的「趨吉避凶」選擇題，而非可預測常態。即使戰火僅限於台北或離島，竹科等關鍵產業能否正常運作？家長會選擇送孩子上學，還是優先送出國避險？你能等到你要搭去上班的公車？你確定去提款機領得到錢？你認為還能到大賣場購買日常生活用品？貴公司的外銷訂單還有船期正常出貨？迴避最基本的問題，無關痛癢的「安撫」，其實只是助長慌亂。而這就是為什麼需要一本真正的「小橘書」（全民防衛手冊）的核心原因。

苗博雅和朱宥勳的說法並非完全錯誤，只是他們「捨近求遠」舉錯例子，他們應該舉1958年的「823砲戰」，傳說當時台灣本島確實僅有開始的前幾天出現停班停課。根據網路搜索，指美國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Hoover Institution Archives，Stanford University）收藏的《蔣介石日記》記載：8月24日，蔣介石明確指示台灣本島維持正常生活，包括一切照常上班上課、不可驚慌，並由政府嚴禁囤積居奇與散布謠言，同時迅速補充民生用品；8月31日「上月反省錄」，進一步強調砲戰後應維持正常秩序、避免慌亂。但1958年的國際情勢、武器水準與2025年是否能夠類比？而且真的很難相信，真的發生戰爭，解放軍會「只打」金門、馬祖的這種「畫地自限」假設。

苗朱二人講的是一種「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戰時靭性」：當戰火沒有燒到你家門口時，社會確實可能在局部維持某種「常態」。西南聯大在昆明轟炸中照樣上課、戰時的台大照樣考試、日本人治下的台灣照樣繳稅上班……這些都是真實案例。但他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把「過去曾經發生過的局部常態」直接套用到「未來一旦開戰的台灣」，卻完全無視三個決定性的差異。

時代差異：2025年的戰爭不是1937–1945年的戰爭
當時沒有精確導航飛彈、沒有無人機群、沒有高超音速武器、沒有網路戰、沒有飢餓級晶片封鎖。現代戰爭的第一波攻擊就會癱瘓電網、金融系統、通訊、港口、機場與半導體產業鏈。你不可能像1940年代那樣「戰區在外省，本島照常上班」。
地理差異：台灣沒有戰略縱深
抗日戰爭時的中國有大後方，西南聯大躲到昆明還能上課；台灣呢？從北到南最長才400公里，科學園區、台積電、台電、台水、中油、高雄港、桃園機場……全都在射程內。沒有任何一個縣市能宣稱「我這裡不會被打到」。
經濟與社會結構差異：台灣是超高度城市化與全球化島嶼
1940年代的台灣是農業殖民地，經濟自給率高，頂多缺米缺布；2025年的台灣連糧食自給率不到35%、能源100%靠進口、一顆晶片卡住就全球停擺。一旦海空封鎖開始，三天內超商就空、一個月內藥品斷、兩個月內社會崩解。這根本不是「靭性」的問題，而是「存亡」的問題。

更殘酷的是，現代戰爭真正的殺傷力不在死多少人，而在「讓你無法正常過日子」。解放軍最可能採取的不是登陸大作戰，而是「灰色地帶＋準戰爭狀態」：封鎖海峽、斷電斷網、飛彈精準打掉關鍵基礎設施、網路攻擊癱瘓金融、認知戰讓全民恐慌。這時候不會有明確的「前線」，但每個人都在前線：你出不了門、領不到錢、買不到食物、孩子沒學校上、醫院沒藥……這才是真正的戰爭樣貌。

苗博雅說「打金門馬祖，台灣本島照常生活」，朱宥勳拿1938年的台大當例子，這種論述聽起來很「理性不恐慌」，實際上是在麻醉民眾，讓大家以為戰爭只是「局部地區不方便」，其他地方最多塞車、停電幾天就好。這正是最危險的認知鴻溝。

真正的「小橘書」不應該是寫給你「安心」的童話，也不是一封「恐嚇信」，而是要誠實告訴你：
開戰幾天後，超商貨架可能空盪…
開戰幾天後，ATM是領不到錢的，手機支付是上不了網的…
開戰幾天後，藥品會斷貨；社會秩序會面臨嚴峻考驗…
所以，你家樓下的發電機要備多少油？地下室要囤多少水？身份證件放在哪裡？小孩怎麼撤？老人怎麼辦？

它必須是一本讓你「感到痛」、才會去準備的書，而不是讓你「感到安心」、結果繼續滑手機的書。苗朱兩人的歷史比喻，恰恰證明當前台灣最缺乏的不是「不恐慌」的口號，而是「敢講真話」的防衛手冊。一本真正的「小橘書」，應該讓每個讀完的人心裡一沉，然後立刻去檢查家裡的備量、確認撤離路線、把現金拿出來換成小額鈔票，而不是讀完後笑說：「原來戰爭也沒那麼可怕啊。」這才是我們真正需要的小橘書：不是用來消除恐慌的麻醉劑，而是用來對抗麻痺的清醒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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