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攝影機警報能避免雪豹滅絕嗎？

阿扎德·莫希里（Azadeh Moshiri）、烏斯曼·扎希德（Usman Zahid）& 卡米爾·達揚·汗（Kamil Dayan Khan） - BBC記者發自吉爾吉特-巴爾蒂斯坦地區

2025年4月22日週二上午8:20

雪豹不會咆哮。所以當我們走向這些兇猛的掠食者時，她會發出「咕嚕」聲。

這隻名叫「洛夫利」（Lovely）的雪豹，曾經是孤兒，12年前在巴基斯坦管理的吉爾吉特-巴爾蒂斯坦地區（Gilgit-Baltistan）獲救。

多年來依賴工作人員餵養，她不懂得如何在野外捕獵，故無法被放歸大自然。

她的照顧者特赫齊布·侯賽因（Tehzeeb Hussain）告訴我們，「如果我們釋放她，她只會去攻擊農民的羊群，然後被殺死。」

儘管有保護雪豹的法律，但世界自然基金會（WWF）表示，每年仍有221至450隻雪豹被殺，這導致過去二十年來全球雪豹數量減少了20%。

超過一半以上的死亡是因為牲畜損失而進行的報復。

科學家目前估計野外僅剩下4,000至6,000隻雪豹，其中約300隻在巴基斯坦，是世界上第三大雪豹族群。

為了扭轉這些令人擔憂的趨勢，世界自然基金會在巴基斯坦拉合爾管理科學大學（Lahore University of Management Sciences, LUMS）的幫助下，開發了由人工智能（AI）驅動的攝像機。

他們的目標是偵測雪豹的出現，並通過文字短訊警告村民將牲畜轉移到安全地帶。

這些攝影機高高豎立，頂部安裝太陽能板，被安裝在海拔近 3,000 公尺（9,843 英尺）的荒涼崎嶇山區之中。

「這是雪豹的地盤，」巴基斯坦世界自然基金會的保育人士阿西夫·伊克巴爾（Asif Iqbal）說。他帶我們再走幾步，指著地上的足跡說，「這些是相當新的。」

阿西夫希望這意味著攝影機已經拍到更多證據，證明其AI軟件正在發揮作用——能夠區分人類、其他動物以及雪豹。

反覆試驗

世界自然基金會目前正在吉爾吉特-巴爾蒂斯坦的三個村莊測試10台攝攝機。訓練人工智能模型來辨識這些類別已花了三年時間，準確率雖未達完美，但已令人印象深刻。

當我們回到山下後，阿西夫打開他的電腦，向我展示了一個儀表板。那裡有一系列的GIF圖像，系統準確偵測我是人類。但當我們向下滾動列表時，我又出現了，這次我既被列為人類，又被列為動物。由於我穿著厚厚的白色抓毛衣，我原諒這個程式的誤判。

然後，阿西夫向我展示了關鍵畫面——幾天前在夜視中拍攝到的一隻雪豹。他又展示了前一週的另一個畫面。這是一隻雪豹在附近的岩石上抬起尾巴。「這是一隻母豹，看起來她在標記她的領地，」阿西夫說。

在高海拔的岩石地區架設攝影機，需要經過大量的嘗試與錯誤。世界自然基金會試用了多種電池，最終才找到一款能夠承受嚴冬氣候的電池。他們還特別選用一種在動物經過時不會反光的塗料。

如果山區的流動網絡失效，裝置仍會繼續錄影與儲存資料於機身內。不過，團隊也不得不接受有些問題是他們無法解決的。

儘管攝影機鏡頭已受到金屬外殼的保護，但他們仍然需要更換被山崩損毀的太陽能板。

除了技術難題外，爭取當地社區的支持一直也是個挑戰。起初，有些人質疑這個項目能否幫助他們或雪豹。

「我們注意到一些電線被剪斷了，」阿西夫說。「人們把毯子扔在攝像機上。」

團隊也必須尊重當地文化，特別是對女性隱私的重視。有些攝影機因為女性經常經過而被迫移位。

部分村莊仍未簽署同意書與隱私聲明，這意味著技術尚不能在他們的地區推廣。世界自然基金會希望當地農民做出有約束力的承諾，不會讓偷獵者獲得這些影像。

西塔拉（Sitara）在一月失去了六隻羊。她說她把羊帶到家附近的山上放牧，但一隻雪豹襲擊了它們。

「那是我辛苦養了三、四年的動物，結果一天之內就全沒了，」她說。

失去生計使她臥床數日。當被問及她是否希望AI攝像機能在未來有所幫助時，她回答，「我的手機白天幾乎沒有信號，短信怎能有幫助呢？」

在村中長老的聚會上，開伯爾（Khyber）村的負責人解釋，多年來人們的態度已有轉變，村裡越來越多的人理解雪豹的重要性及其對生態系統的影響。

根據世界自然基金會的說法，雪豹捕獵野山羊和岩羊，這可以防止這些動物過度放牧，幫助保護草原，讓村民可以餵養他們的牲畜。

但並非所有人都信服。一名當地農民質疑雪豹帶來的好處。

「我們曾經有40到50隻羊，現在只剩下四五隻，原因是雪豹的威脅和野山羊吃光了草」，他說。

氣候變化也在某種程度上導致一些人感到雪豹的威脅。科學家表示，氣溫升高導致村民將農作物和牲畜搬到山區更高的地方，侵占了雪豹的棲息地，使牲畜成為更大的目標。

無論村民是否接受保育的訊息，世界自然基金會告訴我們，法律懲罰近年來成為有力的威懾手段。2020年，三名男子在霍珀谷（Hoper valley）殺死一隻雪豹後被判入獄，霍珀谷距離開伯爾村約兩小時車程。其中一人曾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了自己與死雪豹的照片。

雖然參與攝像機項目的人們希望他們的人工智能設備能產生影響，但他們知道這不能成為唯一的解決方案。

9月份，他們將開始在攝像機站點試驗氣味、聲音和燈光，以嘗試驅趕雪豹，不讓牠們進入附近的村落，避免將自己與牲畜置於危險之中。

他們追踪這些「山中幽靈」的工作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