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靖終究綏了個寂寞

⊙盧郁佳

叫柯建銘辭總召，罪在罷免不應該輸，或不應該罷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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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組是台派主張「罷免不應該輸」，沒柯建銘失言就不會選輸。

有人主張他該為罷免做更多，怪柯建銘蹭罷免，只動嘴、不做事等收割，敗了該他扛。但，新竹雙罷志工指，收連署靠民代協助成案。有志工稱，柯倒貼很多錢支援艱困選區。有志工稱，柯等民代幫喬場地、印傳單、聯繫頭人、找警察保護志工。看來柯缺的是表揚自身付出。

有人主張他該表現涉入更少，怪柯建銘自稱發起大罷免，讓國民把民進跟罷團綁一起。但就算柯建銘沒說，國民照樣主打「選輸翻桌」，一秒都不會少。王世堅一路替反罷免拉票，為何沒人叫他負責，輪得到他叫柯建銘負責？

大量藍軍留言到處洗「柯建銘外表口條不佳會掉票，該換年輕人來」。是王世堅外表更勝，或吳怡農、賴品妤一定選贏陳玉珍、麥玉珍？這等於批評老虎沒長頸鹿高就是沒用，以隱瞞老虎戰力本就不在身高。

解讀敗選，都在假傳民意聖旨，找藉口混淆、掩護第二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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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組是綠委主張「不應該罷免」，王世堅自始攻擊罷免，叫柯下台是懲罰柯支持罷免。郭國文說一年多來的路線遠離民心，這不只反對罷免，更反對柯建銘杯葛藍白，藍白禁伐補助、公糧收購、普發一萬等肉桶法案，郭認為都該買單。郭指藍白修財劃法，錯在不討論，似乎只要討論過、綠提對案，就該欣然放行。王世堅則反對柯建銘甲動，藍白惡法通過也沒關係。

和藍白的立場驚人相似，他們在擬態優勢族群。每當環境條件改變，就會把族群篩選一輪。適者生存，暗示現在內，表現越像藍白，越有機會生存。

民進對內第一組、對外第二組，是切割受眾的狗哨，訊息根據聽者的立場而改變。「罷免不應該輸」，只是台派社群密室安撫同溫層的內部說詞。「不應該罷免」，才是綠委透過主流媒體向全社會高呼、藍營接力放大的主旋律：罷免是政惡鬥、撕裂社會、浪費公帑，主事者該下台謝罪。

綠委擬態藍白，是否因為賴清德也在擬態藍白？黑臉、白臉角色分配是怎麼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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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罷免？因為朝野談判，綠營毫無籌碼，所以賴清德邀韓國瑜喝和解咖啡無果。於是柯建銘倡議公民大罷免，創造籌碼威脅。但國民議場絕不退讓，選擇大罷綠反制，這才讓罷藍走到三階。

許多「中立人士」把罷免失敗解讀為民意希望朝野和解，卻視為綠營單方面責任。為什麼沒人說藍白有責任和解？為什麼沒人要藍白認同臺灣，遭罷免威脅時，至少該放過潛艦國造、無人機園區預算，好歹讓臺灣備戰2027？

在「中立人士」偏頗鼓吹下，賴清德一路謀求綠白合，合作提名立法院長、聯合組閣都失敗。行事曆很充實，1月邀韓國瑜喝和解咖啡，2月院際協調，5月邀藍白主席聽國安簡報。6月團結十講，國民抗議「要團結先停止罷免」，就答稱無關罷免。

曹興誠1月組志工聯盟，籲民進加入，民進只有之後蘇巧慧率新北全體綠委等收件，個別支持。3月進入二階連署，賴清德才下令公職全力投入8場「人民是頭家」政策宣講，現場代收連署，縣市部、公職服務處代收連署書。6月中，基進、時力、綠、小歐盟等全台宣傳罷免，接著公告三階投票日，民進終於宣布公職聯合罷團陸戰。

3月柯建銘稱，賴清德會「大登場」挺大罷免，總統府拒絕。親賴人士稱，補選時賴才會助選，賴若挺大罷免，對中間選民人設大轉彎，先前賴尋求體制內朝野溝通、召集五院院長會商，都成過水動作，加劇國會衝突局面。

不是演的，我們看到賴的考量在克制國會衝突，不是罷免如何過。藍白是有答應他交換不鬧事嗎？沒有。

726前，就算內參顯示頂多罷掉3+N席，賴還是在等補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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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不上一場選舉，賴清德對罷免案的態度，主要透過總統府發言人、中常會談話、臉書表達，從未上鏡頭助選，從未上街、站台造勢，也從未呼籲選民投下同意票，基本盤沒出來不意外。分工是柯建銘動員民進支持者（第一組），賴清德說服中間選民（第二組），卻沒叫中間選民投同意，那前頭經營中立人設要幹嘛？該為罷免做更多的人，不是柯建銘。

賴清德經營中立選民人設，優雅身段使他任何聲明都不痛不癢，只會「支持」行政院提覆議、「支持」團提釋憲，一推二五六，還拖行政院一起「中立」。國會擴權，群眾想占領立法院阻擋，台派相傳誰衝誰國蔥，要給行政院面子。大法官擋下了。但大法官棄守時，行政院長可沒給群眾面子，只跟著總統「中立」。蔡英文還有蘇貞昌這一關，但賴清德卻封印了行政院長，似乎擔憂卓榮泰若滔滔雄辯，藍白就會以為賴清德不夠中立。中立太入戲，府院早已向藍白傾斜。演得很好，下次別演了。原因有三：

第一，釋出善意的新聞，每篇都有一半篇幅平衡報導「藍委痛罵賴清德罷免背後捅刀」。等於賣小籠包附的醬包不是薑絲、醋，是屎，中立選民人設當然做不起來，更沒人尊敬。

第二，沒換得藍白讓步，那麼策略第一天就要改，卻無見招拆招。中立徒具姿態、沒有底線，說明不是中立，是綏靖。外面砲火連天，該打仗的卻躲在禪房念經。

第三，即使府院全力逃避衝突，藍白還是天天操作賴清德獨裁、司法迫害，話術動員已頂到天花板。表示總統即使不公布惡法，藍白還是只能罵獨裁，沒得損失。如果藍白反年改，行政院拒絕執行，藍白遊行打警察，那就是暴力、全民譴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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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要找回支持者，得先承認課題不是「得有人（替主席）為敗選負責」，而是失信於支持者。

公民手無寸鐵對抗藍營巨人歌利亞，選輸才發現，國民組織全力動員，而民進許多民代保留實力等補選，早知道大部分藍委罷不動。民進背叛了支持者，而且不在乎第二次背叛。

第二次背叛更傷人，就是選後民進「政高層」、郭國文坦承，民進向來對綏靖路線深信不疑，唯一障礙就是柯建銘。一腳踹飛，藍白就會信任綠營、並變得可以溝通，願意接受每年獻數千億預算朝貢，回地方補血綁樁。在飛彈威脅下，藍白富到流油，卻不願花錢買武器來保護自己的性命。綠營殺雞儆猴，看到柯建銘的下場，內還有誰敢阻擋綏靖？

朱學恆怎麼羞辱陳時中，王世堅就照樣羞辱柯建銘。許多人同情柯建銘，主張柯該辭以維尊嚴，請問棄臺投降有何尊嚴。有人說叫他下台可以，只要別再羞辱他。表示面對主席權勢，我們的道德界線隨時會下修。

你沒空同情柯建銘，你應該同情你自己。因為總統、行政院長、大法官、中選會主委，月領數十萬稅金，獲選賦予權力保護人民，竟然堂而皇之躲進深宮做縮頭烏龜，把全民棄於一天二十九架次戰機挑釁威脅下，剝奪全民防衛的能力。仗著人民無法立刻撤換他們，占著茅坑不拉屎，美其名守憲。郭國文在藍白各自的普發提案間選一個屈服，還自我陶醉、號稱「裂解藍白」。他們不但拋棄你，而且把不拋棄你的柯建銘們用刺刀挑開扔一邊去。

選前放生，選後問責。和解沒柯建銘妨礙了，然後呢？藍白造謠，民進一一提告了嗎？藍白刪光國防追加預算，民進談好交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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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防、教育、健保轉型、打詐等腹背受敵，政府撿容易的補貼來做，誰都不得罪。綠營推文化券、補助私校學費、青年房貸、租屋、育兒、長照、減稅，藍白就輾壓通過原住民禁伐補助、公糧徵收、警消退休金、里長軍人加薪，未來取消軍公教年改，鎖定原住民、農民等板塊固樁。中央預算本該用於全國性基礎建設、教育、健保，卻眼看要被財劃法挪用到像花蓮2.4億元鋪日出香榭大道、萬榮溫泉兩千多萬元泡腳池等可疑的形象工程，在風災、關稅、戰爭等挑戰下大扯後腿，製造國債危機。

即使普發違憲，只要樁腳告訴郭國文等綠委說「不發會落選」，行政院就提案解套。樁腳只是沒說「發了還是會落選」，因為發錢被動，就當了藍白的助選員。這次舉債普發成功，以後藍白心情好就隨時發。成嗎？不成。

民進眼前的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怕輸不敢試。怕失言所以不鼓勵各部會闢謠，怕被擋所以不鼓勵行政院提案。藍白刪光預算後嗆「不會執政就換人」，政府就專門替藍白擦屁股，政績都在對方，2026怎麼選。邱吉爾說了：「在戰爭與屈辱面前，你選擇了屈辱。但屈辱過後還是戰爭。」

府院需要講人話，跟阿嬤阿公把肉桶法案的恐怖說清楚。更重要的是設定議題，當一回事好好介紹國家重大計畫，用產業升級的繁榮目標，壓倒藍白一萬買票。預算審查既然各執一詞，就讓獨立第三方機構公開分析成本效益，肉桶法案見光死。

說到底，民進要戰鬥，有的是人才，當然如藍白誇言「沒人不可取代」。但要綏靖，就剩王世堅之流牆頭草，人才倦勤流失，支持者傷心急凍。柯建銘不可取代，是因為內他最後一個敢反對綏靖。民進不妨回頭望一望青鳥、罷免集會萬人空巷盛況，那是民進捍衛民主的鋼鐵後盾，且自珍攝，記取西出陽關無故人。

作者曾任《自由時報》主編、台北之音電台主持、《Premiere首映》雜誌總編、《明日報》、《蘋果日報》主編、金石堂書店行銷總監，現職寫作。獲《聯合報》等文學獎，著《帽田雪人》、《愛比死更冷》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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