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政民主的未來

蘇永欽 / 國立政治大學講座教授、前司法院大法官並任副院長

一場主席改選，給一個死氣沉沉的百年大帶來難得的生氣。沒有產包袱，也沒有派系糾葛，很多人都對它的重新出發抱有一定期待，我當然也非常樂意給予祝福，尤其目前處於主要競爭關係的，是一個把自己的政治信仰真理化乃至抗拒「多數主治原則」的政。如果新人新政能以最大魄力把我國的政制度拉回民主憲政的常軌，應該是大家都樂見的發展。這裡我只想藉著政問題受到關注的時候，簡單談談可能仍被忽略卻關乎民主政治未來的問題。

「政失能」的議題其實從來就不新鮮，對民主體制績效的下行既是原因也是結果，只是最近幾年，政政治在幾個主要民主國家的退步的確已到質變的程度，對於民主造成的運作困難也從例外變成常態，而且不以特定分權體制為限。從英國的西敏寺民主（贏者全拿）到較多共識型民主特徵的德國（比例選舉）、法國（半總統制），乃至美國的總統制，或多或少都有類似的問題，一言難盡。正因這些都是我們學習、借鑑的對象，如果在這些國家都難挽頹勢，我們也只能追隨墜落？

分權體制本身的制度設計與操作問題，當然還有很多可檢討之處，但從不少問題為這些不同體制國家所共同，而可以「其他條件不變」的先做討論。長期民調和統計顯示的主要問題，首先是政選民代表性和認同度的大幅降低，相關且相互強化的又是政的碎化和重組的頻率縮短（連國會百分之五門檻都不能完全擋住）。和這些變化明顯相關的，則是十九世紀源於歐洲的勞工運動逐步構建的左右二元對立，因為超越物質主義的若干新價值出現，如永續發展，而減弱裂解，不左不右或極左極右變成愈來愈常見的景觀，再加上資通訊科技對傳統集體行為模式的浸入翻轉，鍵盤俠和顏色抗議族帶動的群而不或而不群，則成為對民主體制最具顛覆性的流動兵團。

我們看到，向來由兩輪替執政的英國西敏寺民主現在有三分之一的英國人不確定政認同為何。法國的馬克宏總統面對都是他不喜歡的國會左右政，即使在支持率已經快只剩百分之十的今天，仍只能能像換司機一樣，不斷在小友中尋找理論上要主持凡百庶政的總理，他的唯一藉口就是，我們不像德國那樣有組成聯合政府的傳統。但即使有長達半世紀組建小或大聯合政府成功經驗的德國，現在勉強組成的所謂交通號誌政府，或不大不小的中聯合政府，不但耗費長時間組建，還會在關鍵處立即破功。美國徹底三權分立政府向來倚賴的是高度柔性的政做成高度共識的決定，在「讓美國再度偉大」的川普總統二度執政後，竟已變成兩塊鐵板，從不左不右變成極左極右！至於本來就只會亦步亦趨、有樣學樣的東亞政民主，最多也只會，如南韓，在表面的左右輪替下完成地緣勢力或政治幫派的輪替，現在好像也感受到傳統模版的漂浮，而有點慌不擇路了。

本文所以從國民的新生，一下扯那麼遠，我除了希望這個能在許多不利的條件下重建行動力外，還特別期待新領導班子能把眼光放得更遠，一如創先賢對建構民主體制的深刻用心，結合更多社會有識之士，擔起承先啟後的重任，開始擘畫符合臺灣現階段，乃至未來全中國的民主制度模版。即使獅群也需要先擴大腦容量，特別在政失能已經蔓延全球的今天，這樣的努力更有意義。一些尚不不成熟的發現和構想，就不浪費這裡的篇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