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華獨派的地火明夷

[NOWnews今日新聞] 鄭麗文當選國民主席，令不少挺郝的建制派失望透頂。鄭去拜訪立院團，手握雄兵與免死金牌的立委們雖然面子給足，但表情卻是一臉鄙視。每個人心裡的問號都有不同的原因，有的是內競爭者，有的是覺得妳懂個啥?有的怕她帶衰國民，再演一次洪秀柱事件。有的則是嫉妒她那麼的紅，搶了自己原本在對岸眼中「台灣第一紅牌」的花魁地位…。而在看不見的地方，更多國民支持者轉為沉默與觀望，「就讓她玩玩看吧!」是一種無奈的哀嘆。

綠營群眾則膝反射式認為，鄭的紅統路線與「中國人」立場，將失去中間選民，賴威廉做得再爛，仍然可以繼續執政。綠營也忙不迭的批判她唱和「九二共識」論調，企圖在文宣上先踩一腳。但這些反應也未免太急太快了，人家都還沒交接，實際動作都還沒出來，此時大罵她，不正好落進她當選講話中，「不要再政對立」的圈套?自己遞刀子給她。請問一下，除了對岸介選因素，鄭麗文當選主席，就沒有其他變因在作用嗎?綠營研究清楚了嗎?找出反制之道了嗎?你確定不爽鄭麗文的經濟藍、知識藍、本土藍，會就此倒向綠營嗎?

我建議大家去讀一讀「獨裁者手冊」這本書，這是兩位美國政治學者寫的。本書一開始就提出一個靈魂烤問:「如果民主自由真的那麼好?就該是生而擁有的普世價值，為什麼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國家由獨裁者統治?」人們不是早該起身反抗嗎?為什麼那麼多人甘願被割韭菜?學者們愛將兩蔣的統治方式稱為「恩庇-侍從體制」，並認為現在的國民就是這種體制的遺毒與延續。果真如此，那郝趙的建制派就該順利當選，又是怎麼大敗的呢?是更大的恩主公?也有那麼點道理，但此說若成立，郝的四萬多票又是那來的?還有六成的員不投票，不加入這個「侍從」體制，他們是獨立思考的中間選民嗎?如是，那前兩個月的大罷免失敗又是怎麼來的?許多問題與答案，其實是互相矛盾的，沒有簡單的標準答案，還需要更深入的研究。

在「獨裁者手冊」這本書中，提供了另一種思路:獨裁者上台靠機會，坐轎靠智慧，關鍵其實是他的「統治技術」，而不是什麼普世價值。「統治技術」的起點，是先分清楚三大群體，即:名目選民-理論上可以投票的人、實質選民-實際上會去投票的人、核心圈盟友-參與決策的有勢力大樁腳。然後就按以下法則統治：
一、儘可能壓低「少數關鍵支持者」，即核心圈盟友的人數。人多好辦事，但人少才好講話、好控制。
二、儘可能擴張名目選民的人數。這樣才能不斷替代找麻煩的人。
三、控制金錢流向。不是錢多就好，而是統治者要能掌握分配給誰的權力。
四、發給核心盟友的錢不能太多，剛好維持其忠心就好，錢多人就會作怪。
五、要讓全體國民一直覺得自己過得更好，但千萬不可劫富濟貧，從核心盟友口袋裡掏錢。

那民主國家的統治者適用這些原則嗎?雖然多有變形與遮掩，也比較麻煩，但底層邏輯還是照著這些玩法在玩。請問，川普的核心圈有幾個人?他為什麼與馬斯克翻臉也要增加預算?為什麼要拉高關稅、國內減稅?花蓮王親信多嗎?為何民政處長至今代理?秘書長既代理環保還去管教育?為什麼對中央直接發錢給災民那麼生氣?為什麼急著通過馬太鞍災後重建200億預算特別條例，其中關鍵條文是，這些預算只能由縣政府支用?錢，一切都是錢。

回到國民主席選舉。回頭來看，建制派的失敗，在盧媽不選那一刻就注定了。盧媽如果選，萬流歸宗，定於一尊，核心圈人數多不了。但她不選，整個結構就散了。朱立倫解散了黃復興，原本如臂使指的系統也沒了，郝兵兵也叫不回來。鄭麗文獲得對岸認可後，所有的資源灌入，對岸的指令與電話可以一路打到所有代表層級，為什麼有用?因為對岸代表著「錢」，不只是賺多少錢?而是不聽話可能以後連賺錢都沒門了。這是一種「反向邏輯」，一如花大錢買人經常不靠譜，但「債」比錢更能逼美女脫衣服。對岸可以完全控制著錢，包括台商與賺錢機會，於是比任何內大老都能叫動基層。

講更白點，郝趙獲得一堆頭頭們支持，但他們有錢嗎?沒有。鄭麗文也沒錢，但她背後支持她的組織有，於是「侍從」們才動得起來。如此這般，如果鄭麗文這個主席仍是兩袖清風，她叫得動那些立委與縣市長嗎?恐怕也叫不動。所以，她的第一任務是啥?找錢。而且是源源不絕，很多很多錢。

所以，鄭甘冒矢石，大膽在當選後說要去對岸見習近平，大聲說自己是「中國人」，其實是有好好算過的。如果她手上沒錢，她這個主席別說令不出中央，連主席辦公室都走不出去。相反的，如果有錢，什麼驕兵悍將都立馬向她低頭，誰敢忤逆上意?回到前述統治邏輯，她去對岸真的是要求得兩岸和平?國共內戰結束?保衛中華民國?別鬧了，她要的是對岸資源輸台的「代理權」，沒有代理權，她就啥都不是。有了代理權，她才會是真正的女王，就算她只想當個「造王者」，沒錢，她也只能披麻戴孝的在風中牽亡。

但對岸會這麼大方的把在台總代理給她嗎?別鬧了，有了連爺爺與馬叔叔的慘痛經驗，對岸早已認定國民高層，就是群爛泥扶不上牆的丐幫，專幹吃飯砸鍋的買賣，拿著我共的錢，還在那兒講「一中各表」?我婊你個祖宗十八代。所以近年對岸直接操盤，國民主席選舉便是成功案例。國民自此就只配過來投降，國共內戰自此結束。從此沒有華獨，沒有中華民國派，只有「促統聽中」一個調子，國民主席只能當對岸的工具人，就算不小心選上總統，也必須是對岸的「兒皇帝」，任由對岸操縱廢立。所以，鄭麗文不可能拿到對岸資源的「總代理權」，她頂多就是個「貼牌行銷經理」。

最悲哀的是，原本國民內的「中華民國派」，自此四散紛飛，辭根散作九秋蓬。他們不會消失，不會投向綠營，依舊是台灣選民，但一時半刻，找不到可以寄託的中央，與可以相信的政治人物。在地方選舉中，若有人受不了鄭麗文的紅統言論，還可以脫以無籍參選，像鍾東錦一樣。但在總統大選中，如果沒有人能站出來號召，那就是個攢不起來的拳頭，很難集成力量。所以，這戲還有得演，這局面還有得亂，誰說韓國瑜下次沒有機會重出江湖?中華民國派現下就像易經中的「地火明夷」，太陽落下了地平線，前途暗無天日，但誰知那天會不會再度升起?相對的，鄭麗文這個主席，如果還是想著一路親中紅統，取得兩岸紅利的代理權，那便會是個玻璃窗上的蒼蠅，前途一片光明，實際上沒有出路。是福是禍?全在她一念之間。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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