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路无话,不一日已到开朱仙镇城郊。
 我们也不入城,而是沿着一条小路转入一个山拗。沿着那条山道,经过十几株大柳树,只见一条小溪之畔有几间瓦屋圣姑和那老翁带着我直入瓦屋之中。
 一入瓦屋,只见一个女子从内堂走出,身穿蓝布印白花衫裤,一条绣花围裙,色彩灿烂,金碧辉煌。那女子脸带微笑,瞧那女子装束,绝非汉家女子。那女子一见圣姑,当即上前参拜道:“属下蓝凤凰,拜见圣姑。”
 圣姑道:“不必多理了。平大夫呢?”
 那不似是汉家女子的蓝凤凰道:“平先生在后堂等候圣姑大驾呢!”看了看我,道:“圣姑,此人是谁?”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饶有兴趣的望着我,豪不避忌男女之嫌。
 圣姑道:“萍水相逢的一个人。”说罢转过头来对我道:“公子请随小女子入内堂,见一见平大夫吧!”我微微点头,随了圣姑入内,那一直跟随着圣姑的老翁倒也没有跟入。
 我随了圣姑入内堂,只见一个矮胖汉子独坐在桌上参研一本医经。我心知这位就是名满江湖,名列武林三大神医之一的杀人名医平一指,是个有真才实学的神医,倒也不敢见他矮胖而小视于他。
 平一指见圣姑到了,正欲施礼,忽见一名穿的破破烂烂,形似乞丐的不速之客到来,呆立当场。圣姑见了笑道:“平大夫勿慌,这位公子是我带来的一位客人。大家都是自己人,平大夫不必有所避忌。”
 平大夫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圣姑,平一指有礼了。这位公子,简陋家居,还请将就将就。圣姑和这位公子,请坐。”
 待我和圣姑坐了下来,圣姑道:“平大夫,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想平大夫替这位公子疗伤的。”
 平一指微微一笑,道:“在下看这位公子进来时手脚轻灵却脚轻气浮,想来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吧?”能在我进来的一瞬间,就窥出了我的病症,可见医术之高明真乃世所罕见。真不愧是三大神医之一的杀人名医平一指!
 平一指伸出了一指替我把脉。原来他自持医术高明,替人把脉只需以一指也可断脉诊症。想来他这“平一指”的名号必是来自他这“一指把脉”的医术。
 平一指才的一指才一把我的脉,就道:“恕老夫直言,公子的内功已被人以一指之力点中丹田,被破去全身内功。这内功……只怕……只怕是找不回的了……”此人竟能在一下间就得知了黄药师伤我的手法,这份医术,当真可说是出神入化了。
 圣姑道:“莫非没有任何可行的方法吗?公子乃世间奇人,若不能恢复内功,将是我武林的一大损失。”
 平一指难为道:“依照老夫把脉探得,公子原来的内功十分古怪,似乎是一种极其威猛刚烈的内功。破去公子内功的人似是手下留情,又似是和公子有深仇大恨,故意要公子一生武功尽废,内功终身不得复原。”
 我心下大奇,桃花岛的内功心法讲究的是中正平和,淡冲自然,何曾有过威猛刚烈之说?我的内功几曾变得如此之奇了?
 听了平一指说什么又似是手下留情,又似是要我终身内功不得复原的,更是听得我一头雾水。一旁的圣姑也十分疑惑道:“平大夫,公子的内功到底是怎么了?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平一指道:“回圣姑,老夫之所以说破去公子内功的人手下留情,是因为那人虽破去公子内功,却没有完全破去。尚留下了一点极少的丹元。若要重练内功,这一极小的丹元就可为公子练功源头,公子重练内功之时就可省去不少时日。”
 “但是老夫之所以说那人是要故意害公子,是因为那人将公子内功破去后……不,不,不,更正确来说应该是破散了公子内功,将公子的内功破散到全身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若公子要重练内功,等于在体内再置多一股真气内力。到时候,只怕新旧两股真气内力就会互相抗衡。无论何者得胜,公子的内脏都会受到极重的内伤。”
 我道:“先撇开破去我内功的人之动机不说,以我目前的状况,可有任何方法得救?”
 平一指苦思了一阵道:“要医治公子的方法并非没有,但是全部都十分凶险难为。”
 我道:“愿闻其详。”
 平一指道:“共有三种方法。第一,公子内功属威猛刚烈一流,只要请一内功阴寒的高手,渡其阴寒真气入公子体内,抵消所有威猛刚烈的残余内力,公子就可重头修炼内功。但次法会连带公子体内那仅余的小小丹元也将一起抵消。而且稍有差错,公子就会全身经脉逆转而死。”
 我道:“此法绝不可取。”
 平一指继续道:“既是如此,还有第二种方法。第二,当今武林有数种奇门武功是可以自行化去内功,并且修为还更上一层楼的。这些奇门武功一共包括了日月神教前教主任我行的独门神功,吸星大法。(一听了任我行的名字,圣姑的神色变得不自然了起来,这些都落入了我的眼中),逍遥派三大神功之一的北冥神功,还有失传已达数百年的神照经与嫁衣神功。”
 我接着道:“吸星大法已随任教主的归隐而失传(圣姑又颤抖了一下),武林中已再无一人晓得吸星大法的修炼方法;逍遥派行事神秘,有多少门人也为武林中所不晓,更加不能指望于他了;至于神照经和嫁衣神功,既已失传数百年,我有何德何能,能让这两门神功因我而重现人间呢?所以这方法的可行性也极低,平先生,不知是也不是?”
 平一指讶道:“公子果然见闻广博!至于第三种方法,就是由老夫用针灸打穴之法,找出公子体内十二经脉与及奇经八脉中的零碎真气,逐块加以消除。此举进度缓慢,说不定过了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够全部清楚。只要留下一丝半点,公子日后就危险了。”
 圣姑问道:“请问平大夫,为何没有把握将之清楚清净呢?”
 我插口道:“要知真气内力即散于全身经脉,自会自行游走,又岂是说清楚就清楚得了呢?而且我的内力真气也非弱,纵使发现了真气也未必能仅靠针灸打穴就消除得了。所以在下这身内功,是没得医的。”
 平一指惊道:“不想公子也精通医理,一身医术竟不在老夫之下!公子年纪轻轻就精通医理,想老夫当年如公子同龄时,也不过是在一间无名药铺中做个小小的学徒而已。不能救公子于水火之中,老夫真是惭愧。恕老夫多口问一句,公子想必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一定的理解,又为何会来老夫这求医呢?”
 一旁的圣姑也是震惊无比,她没想到我不比与她少大,不只精通音律与工匠之术,竟连一身医术也直追武林三大神医。
 我微笑道:“平先生过奖了。在下不过略同医理,绝不敢与平先生比肩。平先生为武林三大神医之一,医术定必出神入化,又岂是在下所能企及的呢?平先生实在太过奖了。唉~多听别人的意见也是好的……”我语气心灰意懒,失望之极。
 平一指道:“公子年纪轻轻就身怀神技,只可惜天妒英才。倘若老夫能为公子医治内伤,公子他日定非池中之物。有付圣姑和公子所望,真是惭愧,真是惭愧啊!”
 我道:“平先生不必过于自责。生死有命,富贵由天。人的一生,老天早已有所定夺,又何须强求呢?古人云,富贵如浮云。我云,武功于我如浮云。恢复不了一身内功,在下也不会强求。平先生有此心意,在下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好了,多留无益,在下也该走了。圣姑,平先生,在下有礼,先走一步了。有缘再见。”说罢,我昂首步出内堂,迈开脚步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圣姑忽然站起身来,惊呼:“糟!我还没问这公子的姓名……”
 平一指疑惑道:“圣姑带这位公子前来,竟不知其身份?”圣姑当下将如何在山中歌琴和奏,我如何显露惊天琴艺,老翁如何看破我身负内伤,如何邀我来见平一指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平一指听得我竟也同时精通于音律与工匠之术,年纪轻轻就有此造诣,当真非同小可,不禁汲汲称奇。
 两人叹了一下气,走了出来,只见蓝凤凰走上前来道:“圣姑,那位公子临走前吩咐我待圣姑从内出来时交给你。”
 圣姑奇道:“是什么来的?”
 蓝凤凰道:“是一封书信,那位公子向我们要了文房四宝写就的。内容我就不知道了,他特别叮嘱我不准偷看。”
 圣姑点了点头,接过书信,拆开来看,见只有简短五个字:“吾名左行风”!
 圣姑心知这是我料知她事后必想起忘了问我姓名,故意留下的。对我的这份才智又敬佩了几分。忍不住又看了看那简短的五字:
 “吾名左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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