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姊妹仔破豆,小弟:「哪教恁做衫?五个查仔囝呢。」
我我直直反共人做衫,伊哪教我做黹?足的,也袂拍派阮衫裾:可能也查仔囝的工夫意。
一世人做的衫足,阮阿公平常穿的襟仔衫、大日子穿的衫褂,七个囡仔自小穿到大的衫,是伊的裁仔做出的。
伊少女和姊妹仔伴做衫偌久,就始共人做衫家庭,彼台裁仔是伊款的,後嘛做伊的嫁,(tuè,跟)伊一世人。
婚了後,也不有人提布予阮做。阮兜(tha-thá-mih)不管都有一布料咧等。毋捌字,字都袂;毋,佗一布是啥人的,欲做洋抑是衫裙,裙是幅、四幅抑是六幅,伊袂重耽(tîng-tânn,出)。神奇的是,量好的寸尺,。我台北以後予人做衫,裁傅一定有一本簿仔,面有印「胸」「肩」「腰」「裙」等等,傅寸尺量好,就一一添入去,然後,剪一屑仔布料黏彼;欲做啥形,也一个的。料全,就袂毋著。遮的,阮毋免;做偌的布料,也免先。二妗呵,「做衫真,交衫,人予伊做。」咧一句:「,毋捌字,敢人?伊若有,就做台督矣。」
後我食路,有淡薄仔薪水,就拍拚反共人做衫。尤其第一遍文章收著稿,就大:「稿凡比你做衫好趁。」
事明做我下性命也效,人欲拍拚登。
十年前,中央日的稿像明信片的大,白印的;稿去社抑是各所在的派社。我第一揣(tshuē,找)到公附近巷仔日式宿舍去的,派社的人感足稀奇,彼稿反反去看,林毋捌拄著款代:「是偌,有通100箍?」伊方便,等收的才予我。「若,你用拄(tú抵)好?」
我然毋肯,人生第一稿,看著票在。彼,100箍真有路用,一位表叔公所做雇,月才四百外箍。
後所有社的稿用票,去局;超定的,著一个理由去明,若,彼就有去。
我台北以後,通地址是林;按呢阮收著稿喜若工,也神一下。二妗一遍就:「恁个欲提去仔囝,大,你滴共你。」彼照的,我瘦,面就斟酌看我的面有膨皮。
我有限的法度阻做衫,伊「允人可比欠人」,甚至「允人欠人」。意思是答人的力比欠人大。
我你莫允人啊,伊真人予伊做矣,「像隔壁阿婆,伊人仔根,我才有才共伊做襟仔衫;我若毋肯做,伊就衫通穿,褪腹裼(thg-pak-theh,光著上身)矣。」
我捌(thīnn,)拍仔根的「布」,嫌我的,拍起袂。小弟害,法留的,著加一个表方特色的活,家己做一襟仔衫;我寄一个拍的仔根去予伊研究,果拍出的袂的手路。
到我五、六十,想著我直直反做衫的,其伊就是我个年,算老啊。可能囡仔眼中,爸母是老的。
不,自少年到老,管允人的是偌的代,伊一定做到;伊欠人。
爸爸做木材生理,嘛有一和本的本事。
年秋天,小弟招家族大二十外人淡水一餐食,:「食,才看我的膨椅。」
膨椅有啥好看的?有,彼是伊家己,寸尺算好,落尾揣著沙鹿一家具工做出的。
(tuà,住)台北的小妹和我前就先去看。彼膨椅特殊,椅仔本身的度和椅仔的硬度,有合「人工」;老仔人欲坐欲起好,少年的坐久免著腰脊骨;做眠床也四序(sù-sī,舒服安)。
阮感稀奇的是,伊建、抑是啥相的科,哪家己做遮(tsiah-nī,)幼路的代?
小弟:「我有著爸爸。」
有影,大姊的嫁,衫、桌仔、梳、……是爸爸家己,(tshuân,)柴料,倩木工傅做的。我得客跤的刀蔫(khau-to-lian ,刨木花)一大堆,用起火用袂完。
爸爸和朋友做伙木材行,去深山林原木,大箍大箍,裁做一片一片抑是一一,位是「才」;一才是偌,我毋知;直爸爸的事簿、日,常有才才的。做木材大生理,和、木工。七十年前伊做予大查囝的嫁,咧用,形大方,柴料是松梧(木)、楠木、心石等等,耐用。
爸爸九就老母。爸爸的阿嫂叔仔疼惜,爸爸倒感伊,「伊我好,我才公校就出外去做小工,留田庄做田。」後毋知啥,去做木材途。口本爸爸的教育是嘉商,阮臆彼可能是伊娶某以後去夜仔。
爸爸智的追求相情。彼个年代,一般人家罕得有,阮兜(tau,家)毋但(khg,放),一房天篷下面一的柴板,也排。爸爸受日本教育,伊的是日文的。我看的,真搜,才揣著一本文的《探化》;敢伊探故事有趣?
底也有本『剪簿』。印象中,有新事和木材的。爸爸身了後,我看著一本日,每一是1936到1938三年仝一日的。根捌日朋友的翻,阮略略仔了解爸爸彼日常生活的,出抑是旅行酬的;大後生出世彼日有仔的相片。……
1938.04.26的是按呢:
中前沙里仙落雨,工歇,和泉君去埔山浸泉。
三,接著水坑派出所的。著老母身的消息,坐埔台到郡坑,行路山到水坑,然後包去厝(永靖五汴)。
位老母是阮阿公落尾娶的,有疼前人囝,阮老爸伊也真有孝。
著爸爸山送後母,彼逐家路途,落葬的辰也真迫,免通知;好得因持,才拍。「恁爸爸到厝的,棺木已扛出,恁爸爸那走那穿麻衫,近路(pha-kīn-lōo,抄近路)才赴送老母到墓地!」
隔工,爸爸的日告式和巡墓的情形,「看著老母最後一面,足悲。」
短短的日,十年後阮起,受著感。
阮爸爸有新式的眼光,相簿底翕相的公元,毋是天干地支,毋是大正昭和,也毋是民。爸爸心公族仔大代,整理族,年代也用公元,家祠堂代祖先的神主牌仔,自伊了後,也一律用公元。年代明,免予後代囝推算彼是佗一年。
爸爸字,有力,以前啥感,伊的日,才感著伊的真和心。
爸爸一生,拄著迷信的人,人「毋捌字兼生」;凡和阿公的流年有。
有朋友根伊的命,伊的命袂;我就敢著遐(hiah-nī,那)相信算命,阮阿公的流年就。
阮个故事:
日本代物欠缺,逐家有就想欲物件存起;共人做衫,勤勤粒一寡,就去大街隆昌布店一青色的,共阿公做一衫褂(也有可能是替阿公「百年」做)。阿公真喜,逐年新正拜天公提出穿,年,因田庄鼠,予提去林收起。
衫褂做好偌久,爸爸木材行的同事先替in爸母具材;爸爸也一具。毋阿公有禁忌,寄林。真久,想毋是法,才仔共阿公;好佳哉阿公足喜,:「我哪怪恁,有相命仙共我批流年,我活到66 ,我64矣。」
伊家己牛去共材;阿公83身,彼具材,(khg,放)伊的房19年,阮後也看矣。
阿公一世人做田,(tuà,住)永靖五汴;著阮三催四,伊才肯林。伊喙好,到阮兜(tau,家),一定做瓜肉丸仔抑是炕肉予伊充油臊;(tshuā,)伊去看歌仔,有阿兄伊去看影。老人,目花,耳空重,是。伊影好看?「真」、「真趣味」。一伊去看新,伊共:「普通人台,有啥好看。」
阿公,我就查伊的指甲。做人的指甲,尤其跤指甲足硬,我刁工咬牙根,伊就呵呵笑,共我拍一下。
然阮阿公遮情,通做,伊袂,三工就欲去。留伊,伊:「啊你(租)一仔予我菜。」
阿公身了後真年,我和去五汴,公,我指「候知州」的牌匾,提一做念?彼站,我「古物」有趣,大兄搬厝(整理)一寡「路用」的物件出,予我做;大的有日本代的低桌仔、原本桌的梳,的有模、瓷仔箸、算等等。上喜我捌、;著我欲彼面匾,:「匾,一房分一,嘛有合理。」彼,大伯大姆和爸爸去做仙矣,是上大的序大;叔伯兄嫂伊的要求,一可能歹反;所以彼面一寸厚、差不多尺x尺半的柴匾就到我台北公寓的客。我底凡有蛀,用樟油前後共抹一遍。匾下面有缺一空,就是插棍仔的所在,官出巡的的。是毋是像神明出巡的「」「避」?不,候的必要出巡,可能拄著啥日,出街,。
有刻「候知州」四字的文物,厝增加一寡史感;然伊啥理解,想是毋是有一位祖先科考有合「知州」的格;毋缺,所以候,小等一下,等有缺才就任?
後阿嫂本是一的匾,予阮提一面了後,拜祖先跋;阮笑笑仔,咧相信。
年,小弟淡水厝,我就共古物交伊保管。伊比我有念,前一阿公的玉仔,我收仔底;予伊了後,才身做品起。
彼形的玉仔是阿公予阮的——是三百年前(tuè,跟)祖先台。彼是秫米(糯米)玉;刻的是花和大蝴蝶。青色的玉仔,刻工算幼秀。
玉仔予小弟了後,伊揣玉石家定,彼是和玉;蝴蝶的意思是耄耋,表示。
小弟共玉仔配,框起;下面的,穗的色水有究。吊起,毋是( bih,藏)仔底,逐家欣。
小弟提著「候知州」个匾,去查族,看著第十六世祖先有四个人1726年自唐山海到台,其中人有「生、郎八品官」的;可惜,看著「候知州」(五品/五品官)的。
身了後,著「跋」的,一年的清明,大兄和小弟去祭祖,就共「候知州」提去,公原位。
管落尾阿嫂跋(puah-pue,)有序,我感提去原位也是著。我禁忌,初共做「古物」徒台北公寓,敢若有欠考。
三人自做衫起,想起共阿公做衫褂,阿公牛去材,爸爸山去送後母;遮的往的代,阮愈愈感。好咧有爸爸的日和相片,的性也特好,gâu(擅)古,十年後的眼前,阮才做伙「拼」,感受著彼个年代普通人的生活。
2025/7/30、7/31《自由》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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