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我开始做噩梦
凌晨三点被自己惊醒
连续地彻夜难眠
911的晚上
我的门牙被自己拔掉
血喷如柱
像消防队的水枪一样
喷之不尽的血让我心惊胆战
我拼命地控制牙根里奔涌的血
停下来，停下来
满身虚汗冒尽的时候
我在黑暗中嘀咕心脏的动力
我到处打听、求证
这是不是一个隐喻或者暗示
人们异口同声地安慰
好象这个世界上我是最可怜的一个
老鼠，那些可恶的昼伏夜行的小鬼
在我的身上肆意奔跑
他们抓痛我的胸口
我再次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被惊醒
我发誓要杀了它们
用捕鼠器，用诱饵
我开始假寐，开始眯着眼睛看着捕鼠器
我像一个巫师，在黑暗中
心里念念有辞
那只体形巨大的老鼠开始像发酵的面团一样
一下子在我眼前长大
它像黑夜一样笼罩在我的四周
我开始恐怖，开始犹豫
金属的捕鼠器在角落里冰冷的寒光
使我无处躲藏
那张开的铁嘴，使我感到恐惧
老鼠很大，恐惧笼罩着我
“啪”地一声脆响过后
我战战兢兢地开灯、走近
一只眼睛闪着灵光的老鼠
在铁笼里四处奔突，它拼命地抓住细小的网眼
盯着我，背上凉气不住地往上穿
我看着它，恨恨地下了决心
用最残忍的开水烫死它、抛尸
从7楼的窗口，我感觉像在抛自己一样
使劲地扔走那只可恶的老鼠和我的噩梦
九月，我连续充当骗子和凶手
凌晨三点捕鼠器再次响起的时候
我捕获两只老鼠
一个是怀孕的母亲一个是孩子
我用同样残忍地办法谋杀了它们
我的噩梦并没有结束
两只老鼠或者更多的老鼠
我把它们杀死后放进层层叠叠的塑料带
在天亮时分，我把它们丢进小区的垃圾桶
傍晚，我坐在厨房里
听着黑暗房间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
房东的儿子打来电话
说他的父亲猝死，要在我的房子里办丧事
我想起噩梦，想起喷血的牙根
想起那一家被我灭杀的老鼠
想起白天外滩上那只流泪的布老虎
想起那只落进黄浦江的雨伞
想起隐喻、想起暗示、想起谶言
我背着包袱离开租住的家
暂时地流浪，让亡灵和他的亲人们
在我的家里抱头痛哭
在这个繁华得有家不能归的城市
我被一场暴雨泡得快要软倒了
哭声顺着雨水流了过来
邻里邻外隔墙听着我家的动静
惋惜着那个每天四次上下楼梯的光头
那些和尚的咒语
每天念叨若干遍
伴着凄惨的哀号
局外人，通通地为我悲伤
九月，我成了亡灵
风平浪静的时候
天气预报说天气逐渐转晴的时候
我拖着被大雨淋湿后疲惫的身子
吃力地爬着楼梯回家
小区里所有的人停下手中的活计
定定地看着我由远而近
然后消失在阴暗的楼道里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九月，这个充满隐喻和谶言的秋天
我使整个小区的人终日惶惶
而我，同样会在夜深人静的黑暗中
听着自己节奏紊乱的心跳辗转难眠
2004-09-14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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