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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的鼓 0站台

蝎子泛着通身的油光向我走来
它们迅速的靠近，使我对距离产生了怀疑
就像那一年的严冬我迷恋于大雪中故乡的河道
甚至，我着迷于河面上闪亮的冰花
我靠近它们，淹没于美丽的冰花
整个世界回荡着我的恐惧，我的呼号
有人一片一片地摘下雪花，无声的旷野里
那些危险的距离，深深的掩埋我的童年
蝎子，抖动着尾锥向我走来，我热衷于危险的事物
我挣扎着，在童年的雪野里，在凝固的河流里
我梦见辞世多年的父亲，和我在一起
他用当年惩罚我大手搂紧我
那些雪花倒退着飞出去，河流在我的四周流动
那些纷纷向我靠近的蝎子丧命于我的指尖
我静静地看着父亲，额头的皱纹里
隐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秋霜
那些在皱纹里急速回转的时间，陈年的旧梦
就像一个不断翻转的预言，在深不见底的梦中
回响着巨大的声浪，我淹没于那些深深浅浅的岁月
依次点亮的往事，照耀着父亲和我
穿墙而过的风铃，在午夜的街头
孤零零地细数着落暮前的每一处景点
半启的窗子，微微倾斜的凉意随着夜晚
反复吟唱着关于流浪，关于苦难，关于死亡的祷词
黑色的影子，轻轻掩去一扇明亮的门洞
野猫钻进去的地方，此时正是落英缤纷的季节
击节而歌的人们走失在农村通往都市的路口
不知道那些推着战车走上古战场的英雄们
在哪一个隘口永久地走失，而最终成为一片枯黄的神话
信手捻亮油灯的人们，从哪一代开始
发现睡梦中的恐慌、不安，甚至久远的噩耗
领袖们一夜之间在床第之上翻身而去
悲谬的众人，从此开始清点牙慧之中剩余的营养
蛀空的青春，在枯萎的脉络里汹涌着怎样的激情
才使我，今夜，梦见了父亲
梦见了那些匆匆赶来，丧命于指尖的蝎子
那些巨大的遁形的蝎子啊，会是在哪个角落里
面对我，面对梦中早逝多年的父亲，双手合十念念有辞
一根明晃晃的管道，注满了清澈的血流
祭起的火苗，我鼓起嘴巴使劲地吹，使劲地吹
呼呼的风声从我的腹腔急冲而去
父亲慢慢起身，走到遥远的地方停下来，看着我
火苗不住的腾身从淡蓝色的微火开始变旺
毕毕剥剥的声响，从这个季节的深处清晰起来
气候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在梦中我手捏蝎子残剩的躯体
吆喝着一群暗中的影子，他们路过火堆
路过我故乡童年的河道，甚至是同一片雪花
路过我辞世多年的父亲，路过透明清澈的血流
每一张面孔在我额头的余温中，开始显现
直到触手可及，直到清晰可辨
遥远的父亲，两束清澈的目光，远远地系着我
他看到，我和一群陌生的面孔开始渐渐变硬
最终像一座刀刻斧凿的雕像，一万年没再变过表情
手执柴薪披荆斩棘的路上，浮沉不定的命运
以及时时疼痛的肉身，膨胀得像一个巨大的气球
闪射出长明灯一样的光亮
手指高过我的额头，向着旷野，向着万万年前的古猿
发出由衷的感叹，认祖归宗的子孙们长长地队伍
塞满了从古至今所有的历史文献、典故、传说
一些人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沉默着，委琐的神情
让我回忆起新闻上，头版头条每日可见的身影
焚尸的恶火远远地闪现着黎明的光亮
像太阳一样迅速地跃出潮湿、黑暗、欲望汹涌的大海
一路烧来，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火焰像一个高智商的动物一样
凶猛地扑向人群之外的人们，响彻历史的惨叫
以及一波未熄一波又来的回音，掩盖了整整一个世纪
掩盖了法场上的枪声，掩盖了审判厅里的落锤声
就像一场不断南迁的沙尘暴一样接二连三地席卷文明和城市
万万年，万万年之后，洪峰退去，文明的火光渐趋熄灭
大地上，万物生长。一群人面雕像威武地站立着
爽朗的笑声，激荡着上帝的音色，我在雕像群中站得太久了
我望着早已逝去的父亲，双膝慢慢变软，跪向他走远的背影
我换个姿势，一跪千年，以石头的脑袋，回想着往昔
回想着火苗、血流、回想着梦幻和现实
石头一样的血管里充满能量，充满热气，充满着爆炸的欲望
我梦见父亲，我梦见自己像一尊雕像一样
向着暗黑无底的生活，“砰”地一生灰飞烟灭，不着痕迹

2004-12-21上海